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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精緻的旅行,從一個帥氣的行李箱開始。」那是時尚雜誌的洗腦文案,哄騙熱衷旅行的中產階級。讓我眼前一亮的,倒是台北那些租借名牌行李箱的店舖,如此洞悉庶民經濟的商業頭腦,必有精打細算與貪慕虛榮的社會氛圍作後盾,方能在全民旅行家的年代,混得風生水起。芸芸奢侈品中,昂貴的行李箱最為不可思議。跑車不會隨街亂停,珠寶不會託人保管,過萬元一個名牌行李箱,卻大剌剌的,任它在各大機場輸送帶上被拋被壓被刮。身邊的朋友,為了要像明星出巡,拉風地推著一整套名牌箱子,什麼行李箱能投資保值、招惹豔遇的爛理由都用上了。難怪電影《藍色茉莉》那個要面子的女主角,破了產投靠親戚,也要帶上路易威登的木製箱子。if (typeof(ONEAD) !== "undefined"){ONEAD.cmd = ONEAD.cmd || [];ONEAD.cmd.push(function(){ONEAD_slot('div-inread-ad', 'inread');});} 在桃園機場,特別耀眼的行李箱不算多,倒是在北京澳門香港的機場,各個外國名牌的光鮮箱子魚貫而出,猶如天橋時裝秀,材質一個比一個高級講究。機場終究是國力的幻象,國民的行李包,才是鐵錚錚的經濟指標,新貴拖著行李箱,像拖著一頭名種狗般趾高氣昂。反倒是我那個粗糙土包行李箱,滿身傷痕地躺在行李輸送帶上,遠遠便露出一股悍氣──拉鍊扣子掉光、接口隱隱爆裂、輪子磨蝕得不成樣子、伸縮的拉桿反應遲鈍、密碼鎖滄桑難辨、貼滿撕也撕不掉的航空飛行貼紙……這個不到四百台幣的行李箱,從我哥到台灣唸大學開始,輾轉陪我出國唸書、出差工作,至今十三個年頭了,終於光榮退役。畢竟行李箱作為傳家之寶的優雅和親密,在追求科技的年代早已過時。戀物癖說不上,但選擇困難症是有的,我家裡有大大小小六個行李箱,皮革、纖維尼龍、鋁合金、塗漆硬殼、PC塑膠、三百六十度滾輪登機箱配海關鎖……有些行李箱只用過一兩次,應付偶爾的特殊探險,它們大部分時間只充當一件昂貴占地方的家具。我卻又不忍捨棄,總覺得萬事萬物,終有其派上用場的一天。如果放下是人生的終極境界,打包行李就是「斷、捨、離」的反覆試煉。我們以為美好的旅程,就是「必吃必買必逛必玩」的排列組合,其實它是從捨棄開始──捨棄偏見,捨棄身外物,捨棄多餘的花枝招展,就像台灣長輩憶述當年如何從大陸渡海到台灣,多少兵荒馬亂中的寶貝,多少輪船所無法負荷的行李箱,多少無從估算重量的歷史,一一被丟進深海裡面。想了解一個人,不一定要坐下來打一圈台灣麻將,打開他或她的行李箱,就是生存智慧的赤裸展示。道聽途說的戰亂和貧困經歷,成就盛世瘋狂戀物的藉口與基礎;二十英吋的空間,讓我們直視無窮無盡的不安與欲望。當年二十歲不到的父親辭別親人,隻身從大陸游水偷渡到澳門,這個一窮二白的年輕人,直把青春作盤川,連一雙鞋子都沒有帶。唯一的行李,是衣錦還鄉的欲望,以及我這代人所欠缺的、敢於割捨掏空的勇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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